美日外汇政策再现分歧

2016-05-30 作者： 来源： 大众日报

□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　刘军红
　　近期,围绕日元汇率动向,美日货币当局表现出异乎寻常的“认识分歧”,矛盾公开外露,引起市场臆测,日元美元汇率加剧波动。　　
　　事情的起因是,4月中旬,在G20财长和央行行长华盛顿会议期间,美国财长雅克布卢突然对近期日元汇率的动向发表看法,称“当前的日元汇率是有秩序的”,言外之意,警告日本货币当局不要干预汇率。对此,日本财相麻生太郎反驳说,年初以来的日元升值异常,其背后有投机势力作怪,并不断表示要动用干预手段,击退无序炒作日元的投机行为,维持日元汇率稳定。作为日美外汇政策的最高权威,两国财长对市场直接喊话,极为反常,一时间引起全球外汇市场暗流涌动,风险跌宕。　　
　　在美国和日本,外汇政策由财政部主管,美联储和日本央行在法律上并未被赋予制定外汇政策权,汇率政策的博弈主要表现为财政部之间的“货币外交”。央行只是作为窗口,接受政府指令代行操作,因为在法律上政府官员不能直接进入市场充当操盘手。　　　
　　从日美汇率战的历史看,作为外汇政策的最高权威者,美国财长通常很少直接言及汇率,尤其是对别国货币的汇率动向几乎不直接发表见解。因为汇率总是由两国货币价格共同构成的,只要谈及汇率,就有干涉对象国汇率政策的嫌疑。即使1995年5月以后,美国财长鲁宾为推进日元美元汇率“反转”,直接而频繁地进行口头干预汇率,但也仅限于强调“强势美元是美国的国家利益”,且在其任内只强调了这一句话,从不对“日元”直接发表意见。　　　
　　而1998年日美贸易摩擦偃旗息鼓后,双边汇率政策的博弈也随之隐蔽起来,很少公开化。围绕汇率问题,日美剑拔弩张的情形几乎没有了。相反,在小泉执政时期,即2001年“911事件”以后到2004年春,日本政府累积动用超过30万亿日元大规模干预日元美元汇率,不但没有遭到美国的打击,反而得到了小布什的恩宠。因为小泉政府通过在国内举债融资日元,购买美国国债,干预日元美元汇率,不仅支撑美元不倒,也在财政上极大地支持了小布什全球反恐,由此,小泉本人也被誉为小布什的半个财政部长。这一时期的“汇率干预”可谓日美战略互惠互利。　　
　　而当前日美货币当局的“认识分歧”则反映了完全不同的日美关系。年初以来,日元兑美元汇率一路升值,最大幅度曾达15%,几乎退回到2014年10月央行追加量宽政策前的水平,由此引起股市剧烈下挫,一度跌破16000点大关。日元升值,股市力挫,意味着“安倍经济学”指引下的日本央行加码量宽政策无效,股汇两市努力归零。针对这样的市场激烈变动,美国财长认为“正常”,对这种“秩序”给予肯定。日本则认为是充满险恶用心的“无序”。　　　
　　日美分歧折射日美深层的矛盾。一是围绕日美贸易问题的矛盾。在中国经济增速下行过程中,日本利用美国经济的扩张局面,扩大对美出口。在安倍政权下,日本对美出口总额重新超过对华出口总额。支撑日本经济的外需从中国转移到美国,由此日美间直接发生的贸易逆差扩大,不平衡加剧,矛盾上升。关于对奥巴马政府极为重要的TPP,日本采取国会推迟审议的拖延战术,使深处大选乱局的美国面临煮熟的鸭子也会飞走的政治风险。　　
　　二是日美金融政策不协调加剧。去年底,美联储加息,步入战略退出轨道,而日本央行被迫执行负利率政策,越走越远。尤其是负利率政策执行3个月,日本国债市场利率功能失灵,金融市场面临巨大风险。不能忽视的是,原来日本国债的95%由国内持有,而在安倍经济学下,国内持有比例降至85%以下。而在国债市场交易中,外国人交易占比超过27%,在期货市场中该比例更高。如此,量宽+负利率政策正在将日本国债市场逼上绝路。对此,日本必须找到独立的“退出路径”。日美金融政策协调退出的可能条件越来越少。　　　
　　三是日美经济走势难以相互支持。一方面,日本经济在提高消费税后呈现隔季负增长局面,如此,安倍执政三年日本经济零增长。“安倍经济学”的旧三支箭无效,新三支箭尚待验证。另一方面,今年第一季,美国经济终于跌破1%,仅为0.5%,迎来拐点。美国政治换届,经济也迎来空挡滑行路段。日美矛盾面加深,汇率政策公开对立。尽管,G7财长会议期间,美日财长都意识到政策对立公开化恐加剧市场振动,汇率稳定为上策,但围绕汇率动向的“认识分歧”未改,仍存暗斗的可能性。特别是,美国财政部报告第一次引进“监视名单”,提出三个条件,即对美贸易顺差超过200亿美元者、经常收支顺差占GDP比超过3%者、外汇干预量占GDP比超过2%者,将遭到美国政府的政策打击。从监视条件的前两项看,日本均已超过,只要如麻生太郎所说实施干预,并超过限量指标,即将面临美国的“政策回应”。这就意味着货币战。若避免货币战,日本只能顺应美国的主张,让日元“秩序升值”。显然,日美货币矛盾短兵相接。这才是世界经济的新风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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