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北农妇组团“约炮”? 记者调查:都是虚构的

发布时间:2016-10-16 丨 阅读:
导读:

  春节期间,一篇题为《春节纪事:一个病情加重的东北村庄丨返乡日记》的文章引起广泛关注。记者调查发现“返乡日记”并非“返乡之作”,文中描绘的礼崩乐坏的“时...

父亲濒死儿子却用低保金“行乐痛快”、农妇组团“约炮”、媳妇骂婆婆“老不死的东西”、低保夫妇不顾儿子常年酣战牌桌……春节期间,一篇题为《春节纪事:一个病情加重的东北村庄丨返乡日记》的文章经网络转发,在社会上引起广泛关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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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事的《财经》记者高胜科的舅母马凤兰(右)向记者表达对这篇文章的不满。

面对各种终端上描绘的那座“礼崩乐坏”的东北村庄,人们在转发讨论中将信将疑:心目中的乡土中国真的凋敝如斯吗?

真相如何?记者深入事件发生地调查,发现“返乡日记”并非“返乡之作”,文中描绘的礼崩乐坏的“时间、人物、地点都是虚构的”。

记者从辽宁省委宣传部获悉,此文为虚构杜撰。

“礼崩乐坏的东北农村”引发热议

2月14日,一篇名为《春节纪事:一个病情加重的东北村庄丨返乡日记》的文章在《财经》杂志网络传播平台发表。作者高胜科在文章开头写道:“我要写的故乡杂记却显得些许残酷和悲戚,可惜这并非杜撰虚构,而是真实的写照。”“我的故乡如此沦陷的方式,以及这首难唱曲的哀婉程度,都显得荒诞不经。”文中描绘种种触目惊心的事例,一时间在网上引起热议,被广泛转载:

准备年夜饭时,村里一位年过8旬的阿婆刚刚被骂,幺儿的媳妇掐着细腰、抱着孩子,把她“祖宗八代”骂了个遍。 

几天前,老人被家人推倒,摔在院子里的台阶石下。带着淤青的伤,拄着柴火拐棍,老人弯腰生起了灶火、烧热了火炕,因为做的一顿饭菜不合口味,七碟八碗的饭桌子被儿媳妇猛力掀翻,椅子上的一盆酸菜被扣翻落地,冒着热气,滚着汤水。收拾碟碗碎片的过程,老人不敢言语一句,头垂得很低。

 此时,老人的小儿子正在村里小卖部的麻将桌上酣战了两个昼夜。当然,即便在家里,儿子也不敢发声,至多是默默帮助母亲收拾散落了一地的碗筷残局。 

村里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。一位年过百岁的老翁,儿子倒还孝顺,却意外地死在了不孝的儿媳手中。老人生前已查出患病,医生叮嘱过家属,发病时可及时送医就诊。然而,在老人最后一次发病时,最先发现的儿媳却故意紧闭屋门,未能及时告知当时就在院子中的丈夫,让老人错过了送诊抢救的黄金时间。

 出殡之时,儿媳比儿子哭的更为厉害,也是把一场孝顺戏演到最逼真的明星。她一会儿长跪在黑土上不起,一会儿又扑在坟头嚎哭,几个男人都拽拉不起身。在场的很多村民夸她孝顺,当然,也有人发现她一边假哭,一边用手从嘴里蘸着口水,不断地向眼睛上涂抹。事后,很多女人学会了这个招数。 

为了让老人死的迅速而又悄无声息,一些狠心的儿媳还会在食物上动动脑筋。通过在一日三餐上节食减量,让老人在长年累月的自然饥饿中走向死亡。明知如此,老人却不敢声张,否则家庭内战将会迅速引爆全村人的围观。 

2016年春节,在家里的老人们生不如死、正遭活罪之时,几个农家妇人在密谋着一场向外省远征的组团“约炮”:通过微信,她们在陌生的群里与自称“很有钱”的外地人夸夸其谈,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,但已被“有X套房子、有X辆车、有大把花不完的钞票”的条件所吸引,她们也刻意地把自己的年龄缩小了几岁甚至十几岁,并时刻准备着一场声势浩大的“见面”——如果对方条件好,她们便不计划回村。

…… 

娱乐逐渐鼎盛,男盗女娼的不良之风也继而蔓延。村里的离婚者越来越多,令人费解的是,除了年轻夫妻,有的离婚者甚至年近60岁,孙子也不小了。一些年轻人认为这是新女性主义的觉醒,而在老年人看来这是有辱祖宗的伤风败俗。 

没见过世面的老人,却是大山中最后一批宽厚仁慈之人。可惜,这些老人越来越稀缺了,我认识的老人也渐次过世了。此后,一个儿孙满堂的家族根基开始坍塌,家风越加败落,族人之间不再友善和睦,一个尚未成家的小辈不仅可以辱骂父母,甚至还敢随手抓起一把农具冲向他的父母。犹如一棵大树,尽管枝叶繁茂,高耸参天,掏空树根后,树干和枝桠也开始枯落和腐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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宽甸县宝石村村支部书记程显英和当事的《财经》记者高胜科通电话。

“返乡日记”非“返乡之作”,村民:“我们快委屈死了!”

2月23日,经过一条被积雪覆盖的土路,驱车颠簸1个多小时,记者于傍晚6时多来到了高胜科的老家辽宁省丹东市宽甸县小东沟村。

这个地处大山深处的小村子,常住村民90余户,470多人,现已被合并更名为宝石村。高胜科60多岁的舅舅、舅母等十余人,见到记者,一开口就说:“我们快委屈死了!”

高胜科的表弟鄂国玉告诉记者,自己看到了这篇文章后非常震惊。“虽然他没有点名字,但是文章有配图,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家的房子”,“里面写的都是假的,都是一点影子都没有的事,干嘛埋汰(抹黑)我们?”

高胜科的四舅鄂立华对记者说:“高胜科今年春节人在北京,根本没有回家。他一年到头都没来过。家里情况都不知道,怎么说我们都不孝顺?”

鄂国玉说,村民都知道“想走出大山只有读书一条路,哪可能随便让孩子辍学?”

高胜科的姑舅嫂子刘东月说,现在一提小东沟村,旁边村子的人都说“那村老多破烂事了”,还说“就是组团约炮的那个村”。高胜科的舅母马凤兰非常不解:“高胜科也是从小在这个村里长大的,他咋能那么抹黑自己的家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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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事的《财经》记者高胜科所在村的一位村民向记者介绍村子里的情况。

据了解,2016年春节假期,《财经》杂志社要求记者返乡,每人写一篇返乡日记,高胜科便上交了此文。

高胜科在与新华社记者电话沟通时表示,他写的是新闻稿,文中的情况是他多年积累的真实情况,并不是编造的。但他的说法和村支书的说法大相径庭。

文章引起社会关注后,小东沟村党支部书记程显英与高胜科通过电话,高胜科承认“我这个春节没回去”,这篇文章“时间、人物、地点都是虚构的”。

高胜科向村支书解释:“我想写乡村的现象,不是一个新闻报道,时间、人物、地点都是虚构的,每个人不要往里面对号啊。是写随笔,又不是写新闻报道,跟他们(指村民)解释一下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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宽甸县宝石村村支部。

村支书问他写这篇文章是不是为了挣钱。

高胜科说:“挣什么钱?我们单位组织每人写一下家乡,上网就捅咕出来了。我写的像春秋笔法一样,像小说一样。”

对于文章提到的婆媳不睦、儿子不孝、赌博猖獗等问题,高胜科说:“大家如果对号入座,有这样的情况就改改,更好了”。当程显英问他为什么要写妇女组团约炮,他说过几天舆论淡了就好了,并让村支书“帮着安抚一下”,还说“知道这样我就不写了”。